近日，江苏苏州绿叶集团被举报打着直销旗号搞传销，有执法机构对加盟店进行调查。而绿叶公司则辩称，那些店铺和销售模式都是假的，绿叶公司是守法经营。
直销产品“绿叶”进入大学课堂 学生要发展老师为下线
近日，某大学老师王宇（化名）发现学生李某上课时频繁使用手机，不时还会手舞足蹈表示庆祝，违反课堂纪律。一次上课时，李某然再次出现类似情况，影响到周围同学，王宇将其手机没收，并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发现李某然通过微信在卖一款名为“爱生活”的女性卫生用品。
“学生经济条件有限，通过自己的努力减轻家庭负担我们是支持的，但是通过她讲什么‘层奖’‘对碰’‘分红’之类的奖励，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传销。这个学生像是被洗了脑似的，近乎痴迷，讲起这些东西非常兴奋，还要发展我为她的下线。”王宇无奈地表示。
记者查询得知，该学生所销售是苏州绿叶日用品有限公司的产品，该公司属于苏州绿叶科技集团旗下，位于江苏省苏州市国家高新区浒墅关工业园。2016年3月16日获得直销牌照，通过审批的直销产品仅限化妆品和保洁用品类别下的38种产品，公示的6家直销实体店均在苏州市，有7名直销培训师。
店主：想赚钱你就做团队
“绿叶”公司销售的到底是什么产品？为什么会给人留下传销的印象？随后，记者对多个绿叶“旗舰店”和“特许店”以及“直销店”进行实地采访。
记者看到，这些店铺规模都不大，货架上摆满了化妆洗护、白酒红酒、纸巾、零食、厨具、营养品、鞋袜、床上用品等各种产品。这些商品绝大多数是苏州绿叶公司委托生产，被委托生产商遍布全国各地。
店里5名成员正在上课，店主王某玲告诉记者，她是2016年最早一批加入绿叶的，现在的级别是总监，手下多个团队，成员一万多人，他们称王某玲为“王姐”，是“大家长”。
得知记者想要了解绿叶，王姐热情地介绍，只要交1875元就可以成为绿叶的会员，并可获得一套大礼包和10000元的电子代金券，以后买东西可以用电子代金券进行抵扣，“我们绿叶产品很多，现在是560多种，锅碗瓢盆、洗衣液什么都有，看看我店里的东西你就知道了。以后公司还有新能源汽车，明年产品绝对达到一万种以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卖不到的，成为我们的会员你就等于拥有一家‘沃尔玛’超市。”
“而且我们家的东西比超市便宜，国产的环保产品，质量比很多大牌子都好。”为验证自己的观点，王姐现场为记者做起了绿叶“爱生活”卫生巾和洗衣液的实验。
看到记者对产品有些“动心”，王姐有些神秘的告诉记者：“看你这么实在，姐才告诉你的，我手底下有个90后，每个月30万的收入，卖产品赚钱太慢了、还费事，想赚钱你要做团队。”
层奖、量奖、代奖、分红 奖励名目五花八门
为让记者更加直观地了解做团队的好处，王姐作图进行了讲解。据她介绍，每位会员都有自己的团队，会员分布划分为A区和B区，称为“双轨制”；公司规定每个人的第一单只能放在A区。每一个会员所在的位置称为“点位”；A区与B区对应点位所在的那一排称为“层”；上下两个点位之间称为“代”，依次往下类推。
她告诉记者，只要一个会员一个月能够发展两个下线会员，每个下线会员每个月再分别发展两个下线会员，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依次成倍数发展，一个人一年就能发展非常多的会员，下线会员取得的业绩，上线会员都有，如此发展，利润极为巨大。
公司按照你手下团队所在的单数划分级别，依次为：会员、经理、高级经理、总监、高级总监、一星董事，每达到一个级别都会有与之相对应的分红奖励，当达到一星董事级别时，在公司年会上领取奔驰车一辆，“这都是真的，很多人都看到啦，上边很多领导都是开奔驰的。”王姐再三强调。
当记者认为做单比较困难时，王姐告诉记者，“单子很简单，不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下面的团队做的也算你的，你就算一天什么也没做，手下有个能干的，他的业绩就算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早点‘占点位’，现在公司有名额限制了，一个人最多占3个位置，这是最完美的位置，三角形最稳固嘛，这叫‘黄金三角’。”
王姐有些自信地说：“3个位置也才5625元，但是抵用券你就得到了3万元加3套大礼包，等我给你讲完每天的奖励，你就等着数钱就行了，能赚大钱。”
记者根据“讲师”所讲内容绘制的销售模式图表
王姐用图表告诉记者，按照做单多少、点位不同，奖励分为做单奖、复消奖、层奖、量奖和代奖等形式。
“但是你要记住，你不是在赚下级会员的钱，而是公司给你的奖励，是公司每天现结的，和其他人没关系。去年是圈地抢占加盟店的时候，今年的重点是爆发期，要抢占会员，你现在不加入，等明年大家都知道了，你再加入就晚了。”王姐说。
当记者表示交5625元有一定压力时，王姐再次强调“黄金三角”的重要性，看记者有些为难，王姐又推荐起占2个点位，直到记者答应先交1875元成为会员时，这场近3小时的“讲课”才算结束。
刷卡时，记者谎称未带身份证，王姐的表姐表示提供身份证号也行，记者将出生年月为1996年9月25日的身份证号报给了她，“哎呦，你这没满22周岁，不行啊，要不，你给你妈打个电话，用一下她的身份证号吧。”
看到记者有些犹豫，这时旁边结束课程的会员们，纷纷上来依次劝记者加入，一位大妈更是直接夺下记者手中的银行卡要求输密码，最终记者以朋友急事催促为由匆忙逃离。
在山东省的海阳市、枣庄市和江苏省的徐州市，另两位记者也分别经历了多个绿叶“授权店”的“洗礼”。
在徐州市的某“授权店”，自称绿叶集团“讲师”的人员还告诉记者，做绿叶上半年不赚钱，等过了六个月之后的下半年，业绩就开始显现了，一年轻松赚个千把万不成问题，干好了，赚到几千万甚至上亿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采访中，这些店铺全部声称是“直销店”，“讲师”的“讲课”方式都是“图形”。
参观考察人员众多 绿叶集团：加盟店都是假的
随后，记者来到江苏苏州绿叶科技集团进行采访。大门外，不少拖带着铺盖和行李的人员频频进出。从外表看，很多人员穿戴的是廉价的西装和套装。
企划部总监杨佳霖、外事副总监宋国栋接待了记者。杨佳霖一再告诉记者，绿叶发展得这么好、这么快速，主要依靠的就是产品质量好和价格低，因为绿叶做得很好，现在很多厂商希望在他们的平台进行销售。
当记者询问全国各地众多的绿叶“授权店”“直销店”和团队讲师时，宋国栋十分肯定地告诉记者：“那些直销店铺都是假的，我们只在苏州有直销网点，所有的讲师也都在本部，其他地方没有。我们不是传销，我们有产品，1875元可以按照消费累计。”
虽然宋国栋表示那些“直销店”是假的，但是他也告诉记者，那些店铺之所以销售“爱生活”“嘉得利”等直销产品和其它名目繁多的商品，是因为有人违规在做，“这些产品只允许我们直销和在官方‘绿叶商城’中进行传统电商模式销售，其它的店铺都是我们的传统店铺，可能存在极个别传统店铺把网上的产品搬到了店里里进行销售，一旦发现会严格处理，至于其他加盟店，肯定都是假的，我们不可能这么做，我们是合法经验。”
采访中，杨佳霖和宋国栋多次表示，那些什么发展团队、双轨制、点位、层、代、单奖、复消奖、层奖、量奖和代奖等内容都是假的，绿叶公司从来没有这么实行过。
在绿叶集团采访期间，记者注意到3楼展示厅聚集了很多以女士为主的参观考察人员。洽谈区有多人分别聚成一团在听讲师进行讲解。
虽然两位高管多次表示上述奖励制度是假的，但是记者靠近观察，一名讲师所讲内容和图形与记者在苏州以外店铺看到的完全一样。
在绿叶总部的一楼，记者同样看到，前来参观考察的人员摩肩接踵。
按照获批权限，绿叶只能在苏州本地开办直销店铺，苏州的店铺可以把直销产品销往各地，但是其它地区不能开办实体店铺。记者不解，既然绿叶集团在全国其它地区没有加盟店，那么，众多加盟店中的宣传册、产品等物品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讲解的内容和方式与绿业集团的讲解完全一致？这些加盟店为何每次做单还能从绿叶集团领取电子代金券等各种奖励？
多地出现群众举报 工商介入调查
2018年初，有群众向湖南省邵东县食品药品工商质量监督管理局反映：有人在销售苏州“绿叶”产品，并有可能以此从事网络传销活动。邵东县工商局于2月24日成立专案组，对该县境内“苏州绿叶” 此经营行为进行专项检查。
3月19日，根据掌握的情况，邵东县工商局依法将县城的三个旗舰店予以关停，将王某军、容某云、刘某成等相关人员带走接受调查，目前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其实，在这次专项检查之前，2017年，湖南省衡东县也有市民向公安机关报案称，县城内的一个广场上有一帮人经常在那里聚会喊口号，怀疑是非法集会。经衡东工商、公安两部门调查，王某、谭某、李某等以“绿叶”产品为名，涉嫌跨区域直销、变相传销，相关人员被带走调查，并将专卖店关停。
反传销人士：洗脑有技巧 报案取证困难
一位多年从事反传销的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反映绿叶涉嫌传销的情况很多，“‘绿叶大生活’是江西人挂靠在绿叶集团名下的，绿叶本身虽有直销牌照，但是‘绿叶大生活’的宣传和拉人头盈利的方式属于传销。他们不靠流通产品获取利润，而是靠下线的资金加入。”
这位专业反传销人士介绍，传销有三个特征：第一，要交钱，加入所谓的会员；第二：拉人头发展下线，形成层级关系；第三，团队计酬、层层返利，只要下线加入，上线也分到钱，就涉嫌传销。
他告诉记者：“传销洗脑套路繁多，初期，会拿政府的政策、法规、‘法无禁止即可为’的思想套到他们这个行业里面来；后期出现被查处的情况，他们就说是‘国家不想那么多人发财’，灌输一套所谓的‘宏观调控’的思想。传销之所以这么疯狂，就是他有自己应对法律的体系。”
“当你发现上当受骗时，想要报案还是有难度的，很多关键的证据你是拿不到的。比如，公司的层级关系、奖金制度分配模式和交纳资金的证据，很多公司不允许拍照的原因就在这，除非做到公司的高层，否则你很难拿到（关键证据）。”这位一再要求匿名的专业反传销人士表示。 （见习编辑：李洪力）
